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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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15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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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刚过了没几天，气温就一路升上了三十多度。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，要么雨下一个月不停，要么阳光烈得快要将人烤化。黄少天午休不睡觉，跑出去跟人打篮球，回来时整个人快要自燃，拿着英语书拼命给自己扇风，就差没吐舌头。

前后左右趴倒一片，话也不能敞开了说。黄少天百无聊赖之下别无选择，伸头去骚扰正在订正试卷的喻文州：“你一直在学习啊，有必要吗我说，期中考试不是刚考完……诶等等，这不是你的字啊，你看谁的卷子呢？”

喻文州抬手遮了一下，不过以黄少天捕捉机会的功力，名字毫无疑问被看个正着。这个话多得烦人的同桌睁圆了眼睛，看看他又看看试卷，夸张地朝他做着口型：“卧——槽——你在帮那谁改试卷？！你别不是喜欢她吧？！这妹子可是敢倒追王杰希的人！”

就知道他得这么说。喻文州放下手，不理他，若无其事地继续改卷子，把错误的答案和解题思路划掉。旁边黄少天闭上嘴自我消化了一会儿，突然又凑过来朝他挑眉，用胳膊肘撞撞他，语出惊人：“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在跟王杰希抢女人，真有个性，我喜欢！”

……喻文州放下笔，面不改色：“帮个小忙而已，就你想得多。”

“啧啧。”黄少天斜眼看他，“无事献殷勤？”

“只是举手之劳，反正这套卷子我们班做过。”

“是吗？”黄少天并不相信，“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
喻文州看他一眼：“说明你上周四的数学作业又是抄的。”

黄少天：“……”

等到喻文州终于把试卷改好时，午休已经快要结束了。他赶在最后的时间出去，把卷子递还给女生，自己回了班里。黄少天刚才还在琢磨他的八卦，这么一会儿功夫注意力就已经转移了，见喻文州进来，鬼鬼祟祟地捅他：“晚上有个聚会，来不来？”

都有谁？喻文州问。黄少天提了几个名字，是校内很会玩的那一批，三个年级都有。黄少天和他们不太是一路的，但他人气很高，隔三差五会被叫去一起。喝个酒唱个歌，倒也不会太出格，放松一下不算大错。

他们说话的功夫，王杰希已经夹着书进了班，午休连着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，他总会提前来一会儿，不会打扰他们，只把书放在讲台上，自己站在窗户边向外随便看看。

虽然王杰希其实也没做过什么，但基于一种迷之气场，在他进来的时候，教室里的声音总是起码降五个分贝。这段时间的晚自习喻文州一般会给女生补补课，对这种聚会也确实没什么太大兴趣，随口拒绝了黄少天的邀请。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们竟然也玩到一起了，这种邀约黄少天都能想着他。喻文州稍作沉吟，还是叮嘱他：“他们玩得太疯，你自己小心点。”

知道知道。黄少天笑嘻嘻地应了一声，基本没听进去，却又让人生不起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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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自习的时候黄少天果然不在，周五的晚自习座位向来空一大半，混迹其中也并不显眼。放学铃刚刚响过，喻文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，随手帮黄少天规整了一下桌面，没想到从书里飘下来一张纸，赫然是黄少天的奖项推荐表。

这个表最迟周一要交，别的都好说，一式两份的两千字申请材料周一现补不可能来得及。喻文州知道他们聚会的地点，权衡了一下轻重缓急，把推荐表收进了书包里。

他在路上的时候给黄少天发了条短信，但是黄少天没有回他。喻文州也没怎么在意，只当他玩高兴了顾不上，到了地方没找到人才觉得不对。

他给黄少天打电话，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：“有事说没事我挂——”

“你在哪儿？”喻文州问。

电话那边的黄少天愣了一下：“怎么是你啊……嘶，我靠谁特么偷袭我？！”

“在哪儿？”喻文州又问了一遍，黄少天匆匆说了几个字就挂了电话，背景音一片匆忙。

地点离这儿不远，就在旁边的暗巷子里，八成是玩到一半不知道怎么起了矛盾，就近找个地方就打上了。喻文州赶过去的时候战况正酣， 杂七杂八十几个人影搅在一起，拳脚抽冷子擂在肉上，发出脏话都盖不住的沉闷响声。喻文州在旁边站了一会儿，终于找到个机会，拽着黄少天的胳膊将他拉出战局。周围因为他的出现短暂地静了一下，只听得到他偏凉的声线平淡地说：“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往这边来了，今天就先到这儿吧。”

一个他有点眼熟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：“你特么算老几？！”

“好像是学校的老师。”喻文州眉头都没皱一下，声音平稳地说，“临近毕业了背个大过处分，何必呢。”

气氛冷了下来，一时间没人说话，也没人再动手。两班人马泾渭分明地互相瞪着，似乎要用眼神好好警告敲打对方一回，好给今晚的骚乱一个结果。铃声突然催命般凄厉地响起，吓了所有人一跳，喻文州接起电话，脸色顿时紧张起来。

“人来了，快撤。”他神色紧张，声音紧促地说。

不过几分钟功夫，刚才还乌泱泱的人影一下子就都散了。这个暗巷拐几个弯出去就是商业街，到时就像一滴水流进了海，怎么都分辨不出来。巷子里只剩他们两个，黄少天瞪着喻文州看：“不走？”

“把这个给你就走。”喻文州拉开书包，把两张推荐表递给他，“你忘拿了。”

黄少天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样子，眼睛转了转：“没人来？”

“事情这么突然，哪有老师能马上过来。”喻文州看他一眼，黄少天竖起拇指：“影帝！”

“不过。”喻文州顿了一下，说，“我刚才联系了王老师。”

其实也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有些事情突然发生，需要帮忙时只能想得到他。喻文州进巷子前给王杰希发了条短信，拜托他五分钟后回个电话，好在王杰希果然信守承诺，于危难之时救人于水火。

这种时候就要夸一句王杰希的性格，接到短信什么都没有多问，打电话时也什么都没有多说，任凭喻文州自己一个人临场发挥，过后也不多嘴，让喻文州恍然间以为自己和他之间很有一番心照不宣的默契。他在这个想法上多停留了一会儿，回过神来后发现黄少天还在看着他。

“怎么了？”喻文州问。

“没怎么。”黄少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收回视线，笑了起来，“行，这次我记住了。不多说，请你吃夜宵。”

黄少天虽然看着是这么咋咋呼呼的性格，其实很仔细，而且相当记别人好。喻文州现在已经挺了解他了，也理解他的话外音，这个人并不难懂，也并不难相处，他之前几乎没接触过这样的人，没想到相处起来是这个样子。

喻文州想了想，说：“吃贵的。”

黄少天龇牙咧嘴地接受了他的要求，喻文州还穿着校服，两个人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去吃了大排档，专挑贵的点，作风异常腐败。

晚上商业街依然热闹，夜市上人多得要命。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端上来，两个人刚拿起筷子，喻文州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
王杰希打来的。喻文州怔了一下接起电话，王杰希问他：“你在哪儿？”

喻文州顿了一下：“吃夜宵呢。”

“现在没事了？”王杰希问。

喻文州没说话。

“你不说我也知道。”王杰希说，“没事了就行，好好吃。”

喻文州抿了下嘴唇，忽然说：“老师你现在在哪儿？”

这次轮到王杰希顿了一下：“没在哪儿。怎么？”

黄少天一手拿着一串烤羊腰，瞪着喻文州看。昏黄的光线下，见他眼睫轻轻垂着，沉默几秒，忽而浅浅地弯了下唇。

“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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