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黄少天穿过马路走过来的时候，看他的表情简直像看到了陈年僵尸突然诈尸出土。

“王杰希？是你吧王杰希？！你不是出国念书了吗——哦对对已经四年了你也该念完了。不过你怎么出现在这儿，刚和微草的一起吃过饭？联盟今天拍宣传片你过去看了吗，我怎么好像没看到你……”

黄少天一个人比一群人还要吵，一路自问自答，思路转得飞快。王杰希看了他一眼，发现他没有停下的趋势后不得不打断他。

“黄少天。”他认真地板着脸，平静地说，“好久不见。”

无所谓见不见的，反正也不想见你。黄少天潇洒地挥挥手，对他公事公办的客套不屑一顾，打量他两眼后好奇地问：“你怎么在这儿啊，下大雨一个人闲逛？没带伞？我开车来了用不用捎你一程？”

王杰希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蓝雨队员：“你的车能装下你们几个就不错了吧。”

黄少天来得抢镜而及时，他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，光明正大地朝后面看上一眼。蓝雨的队员他也有一半认识，卢瀚文还朝他笑嘻嘻地挥了挥手，挺拔得像棵小树苗似的，个子蹿了不少，依然非常友好。

不过像喻文州黄少天这样和他这么熟的，倒是再没有了。公交站牌长而狭窄，不是个面对面交谈的好地方。黄少天一马当先冲进屋檐下，其他队员也就没有一起过去，站在稍后面的地方看着他们，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新鲜。

喻文州还打着那把伞，淅淅沥沥的水珠在伞面上滚过，缓慢而清晰地坠落下来。王杰希朝他点了点头：“还好吗？”

清淡而礼貌，个中多少克制，像是被寒冷的坚冰强行禁锢的沸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，只有自己知晓。

喻文州在湿漉漉的水汽中抬起眼，在暗色的雨幕中瞳仁漆黑，看着他笑了：“Fine,Thank you.”

王杰希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侃了，有心解释不是日常客套却又觉得不对，张口结舌了两秒钟，放弃地呼出口气：“……还行，凑合吧。”

这个答案也未必不套路，不过显然有意思多了。喻文州眨了下眼，深深浅浅的笑意就渐渐溢满眼底。王杰希有点狼狈地转开视线，黄少天依然在考虑车载问题。

“加你一共七个人，挤挤的话说不定也……”

雨天路滑，还是别冒险了。王杰希摇摇头，理智地拒绝了他：“你们先走吧，我自己打车。”

没碰见就算了，碰见了还不管总觉得有点儿那个什么……黄少天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，而后忽而转向喻文州：“队长你说怎么办？”

都退役这么多年了，还一口一个队长叫着。王杰希瞥了黄少天一眼，却忽然看进了喻文州的眼睛里。

喻文州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那还是我留下来吧，王杰希好像喝酒了，我刚才正好没喝，也方便有个照应。”

那也只能这样了。黄少天点点头，对喻文州的判断毫无异议。王杰希皱着眉，抬手摸了下脸：“我刚才其实没喝多少。”

是吗。喻文州笑了，说，的确也不是很明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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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着雨的夜晚很难打车，他们等了不短的时间，才终于坐进开着暖风的干燥的车厢里。王杰希报了地址，转头看喻文州：“你来B市住哪儿？”

喻文州说：“联盟给订了酒店，不过我住少天家里。”

其他人也住。喻文州弯腰将倒地的伞捡起来放好，没看到王杰希几乎凝固住的视线，自然而然地说。少天家不小，难得夏休期过来，他准备带着几个新队员玩通宵。

通宵对身体多不好。王杰希皱眉，操心队长之魂上身，忍不住在旁边开口：“你也不管管。”

这句话来得熟悉而久违，王杰希和喻文州同时顿了一下，又默契地没有提起。这么一来一去，地址倒是被越过去了。王杰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你要不打算玩通宵的话不如住我家里，黄少天家和这边是不同方向，回去要很晚了。”

也行。喻文州想了一下，没什么负担地点头答应，低头给黄少天发消息。王杰希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，还没缓上几秒，又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。

“洗漱用具有备用的全新套，睡衣也有，不嫌弃可以直接穿，我今天刚回来。电脑笔记本台式机各一台，不过应该没有荣耀账号卡，你想玩可以楼下买两张。”王杰希条理清楚地罗列，冷静而可靠。但喻文州有点惊讶地笑了。

不用那么麻烦吧？他说，我只是住一晚，又不是长住你家。

说的也是。王杰希剩下的话都被噎在嗓子里，沉默片刻，悄无声息地咽了下去。

一点都没错。王杰希手臂曲起抵在车窗上，撑着额头反思自己刚才的一言一行，觉得表现不是很好，连带着心情也有点微妙。两人安静地沉默了好一会儿，喻文州突然问他：“确定是这边吗？”

嗯？王杰希朝车窗外看了一眼：“是。怎么了？”

“和上次不是一个小区。”喻文州额头抵在车窗上，仔细地看了好几眼，“你搬家了？”

嗯，退役之前就说要搬过来，没想到拖到了现在。雨势没有减小，路灯光芒微弱，外面黑黝黝一片。王杰希点点头，像是突然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，心情莫名其妙地又好了起来。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*人间烟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