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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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29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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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好他们开打的时候都很理智，进了竞技场才动的手。不然这二十七场败绩估计能把小剑客的装备都爆出去，黄少天看了怕是要气昏过去。

不过现在他也已然十分惊恐了。黄少天在客厅侃大山聊到口干舌燥，自动自发地去冰箱里拿饮料，回来的时候路过喻文州房间，溜进来随便看了一眼，惊见自己小号的胜率突然掉了将近百分之十：“靠，发生什么了，刚才有人欺负你啊？！ID是什么，我帮你打回来？”

“索克萨尔。”喻文州轻描淡写地说，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，操作着小剑客离开竞技场，去NPC那里接无脑日常跑腿任务，“PK回来就算了，我记得之前索克萨尔的竞技场胜率还没到百分之六十，能涨一点是一点。”

这心也太大了，黄少天没着急回去，在喻文州床上坐下来，随手捞了个抱枕抱着，脸上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：“哦那就别管他了，走啊回客厅去嗨，等着你一起订外卖呢。”

喻文州有点意外地抬头：“你们打算订外卖？”

黄少天茫然：“对啊，文州你还有别的打算？”

有。喻文州点点头，说：“知道你们要来，我早上出门买了菜，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做饭水平一般的话，就给我过来打个下手。”

你还会做饭？！黄少天像见鬼一样盯着他，震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：“哦……哦哦，行行行，我去给他们宣布这个喜讯。”

说是他们，其实也并没有几个人，都是他们班的。喻文州住在校外，天然享有一整个屋子的宽敞便利，黄少天一个人过来玩不算，还要带上他宿舍的所有人一起。喻文州做完小剑客的免费代练，出房间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在厨房忙起来了，冰箱里的东西都被拿了出来，洗菜的洗菜，削皮的削皮，就连郑轩也在水龙头旁边慢悠悠地淘米，脸上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状况外表情。

喻文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，等到菜被折腾没一小半后终于出声：“少天，卷心菜除了最外面那层都是能吃的。”

什么，黄少天一手拿着只剩个菜心的卷心菜，从剥不完的卷心菜叶中抬起头，看他的眼神简直是控诉的：“你怎么不早说！扒得我烦死了！”

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倒打一耙了，喻文州笑着把几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推了出去：“这样就差不多行了，感谢你们的——恩，帮倒忙。”

喂！黄少天抗议地朝他挥舞菜心，郑轩突然回过神来，拖着黄少天出去了：“那我们就先去看电视了，文州辛苦你了啊，我淘米可能没淘干净，你再弄一遍。”

没事。喻文州若无其事地说：“我买的是免洗米。”

厨房门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，郑轩和黄少天一起陷入思索：这人看上去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，心到底是怎么长的，怎么脏成这样？

不过这些小小的腹诽，在他们饭菜吃到嘴里后迅速消弭于无形。几个常年吃食堂的可怜学生齐齐发出惊叹，郑轩咬着筷子，难得积极地问他：“文州你要不要考虑办一个周末小饭桌，我可不可以第一个报名……”

去去去。黄少天把他赶开，自己也用全新的目光看着神情自若的喻文州：“没看出来啊，你做饭这么好吃？”

其实挺一般的。喻文州心平气和地说：“我爸妈一直都挺忙，我一个人住很久了，总不能常年吃外卖，该会的东西差不多都会一点。”

这也太厉害了，这人开挂是不是开得太厉害了点？大家谄媚地州哥喻总一阵乱叫，发现喻文州既没有开小饭桌的想法，也不打算每周末救济劳苦大众下厨开荤的时候异常失望，转而投入到了激烈的抢菜环节。喻文州自己吃得不多，但对几个半大小子的饭量认知很到位，最后大家吃得几乎走不动道，脸上带着非常梦幻的表情，摸着肚子幸福地在沙发上躺尸。

黄少天自觉是喻文州的铁哥们，这个时候不能背信弃义，以极大的毅力站了出来，帮喻文州往厨房送了一趟碗。两人站在厨房的时候，黄少天倚在水池旁边，看喻文州不紧不慢地洗碗，忽然说：“王杰希厨艺好成什么样啊，我真是挺好奇了。”

他？喻文州笑笑，想了想说：“他最开始谈不上有什么厨艺吧，就是很普通的那种，不太会做饭，也不是厨房杀手。我第一次去他家吃饭的时候是吃牛排，煎得几乎全熟，估计是头天晚上才上网搜了菜单，简直浪费我那两块上好的菲力。”

是吗？黄少天愣了一下：“现在呢？”

恩，喻文州仔细回忆评估：“现在挺好了，多难的菜都敢做，也不算浪费他特意买了两本厚厚的菜谱书。他的厨艺都是这段时间以来被我练出来的。”

“那个时候觉得他真是厉害，想做什么都做得到，太可靠了，让人想不去信赖他都难。”喻文州低笑两声，将洗得干干净净的盘子放在碗筷架上控水：“现在呢，知道他也不是那么十项全能无所不会的了，有很多事情是他也做不到的，老师这个角色可能注定要在学生面前顶天立地，可终究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。”

“但王杰希还是很厉害。”喻文州洗干净手，将碗筷放进消毒橱柜里时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我以前很不喜欢洗碗，前段时间在他面前表现得太积极，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。”

 

进入高三之后，他们正式开始了一个月考两次试的日子。两个星期一轮换，头一个周末考两天试，第二个周末讲卷子写试卷分析，周间的时候进行一轮二轮三轮复习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，让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吃不消。喻文州不算是很吃力的那批，但他向来认真，这个时候作业量很多时候都只是个数量，偏偏他一定要做得比谁都好，于是比谁压力都大。很快连魏琛都看了出来，委婉地找他谈过，要他适当放松一下，毕竟日子还长。喻文州很感谢他的好意，但却只能摇摇头说，谢谢老师，我心里有数。

好在魏琛只是叹了口气后就没有多问，究竟自己心里藏着的是什么数，喻文州自己也不算特别清楚。他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一年说是为别人拼搏奋斗都是无病呻吟，但是确实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他，告诉他一步都不能退。这种力量可能并不真的叫做爱情，但是给人以极大的力量。

天气渐渐冷了下来，南方式的湿冷温度上不觉得什么，寒意却能从空气中的每一点湿意浸到四肢百骸。晚自习铃声响的时候喻文州还有一张半卷子没做完，看了眼时间后决定做完再走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教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，校工友善地提醒他：“同学，教学楼要封楼了，赶快回去吧，不然宿舍也进不去了。”

恩。喻文州收起笔谢过校工，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教室。现在是晚上十一点，他还有大半张卷子没写完，随身带在了身上，打算回家接着写。教学楼里教室的灯已经彻底暗了，只剩下走廊每个转角的声控灯还亮着，一路经过的时候穿过大片明与暗的色块，世界寂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。

快要进入十一月下旬，即便是在永无残旧枯枝的南方，校园里青葱的绿意依然被时光摧残得一片萧瑟。深夜的冷风像是用针拼凑的梳子，穿堂而过，总要筛得人满身刺痛。喻文州低着头匆匆走过操场与人行道，穿过食堂与高一高二的教学楼，整个校园已经完全暗了下来，只剩下零星一点有光的地方，在黑暗中总是无比显眼。

喻文州下意识向光源处看了一眼，而后脚步突然顿了一下。

靠近校门口的停车位上，王杰希站在自己的车旁边，正拉开后座车门，让两个学生坐进去。学生们拿手机给他照亮，但是没有动弹，几个人在那儿僵持。

喻文州走近一些，听见王杰希说：“别人都住宿舍，几分钟就回去了，你们家在市区，太晚回去家长会担心，我送你们回去。”

两个学生拼命摇头：“太麻烦您了王老师，您帮我们指导竞赛我们已经很感激了，去市区路太远，您回来要十二点多了，我们不能这么麻烦您。”

高二的学生，打算参加全国学科竞赛的那种尖子生。喻文州没有向他们靠近，沿着自己的方向，向校门口慢慢地走，几人的声音被风送进他的耳朵里。

“一路平安才是别给我添麻烦。”王杰希说，“要么你们明天开始协商一下住校，要么在附近临时租个房子，要么就别来参加晚上补课。这些你们自己商量，现在快点上来。”

那……那就麻烦王老师了。两个学生战战兢兢地坐进去，王杰希关上车门，却没有马上进去，在车旁边顿了两秒，忽而抬头朝喻文州的方向看过来。

喻文州站在原地，看着王杰希大步朝他走过来，一边走一边抬手解大衣的扣子。王杰希来到他面前，把外套脱下来往他身上一披，围巾也解下来围在他脖子上，没有看他，只抬手帮他把围巾系好，简单地说：“下次别留这么晚了，学习是第二位的，身体要紧，熬坏了得不偿失，给自己多补充点营养。”

早点回家。他说，我还要送学生，到家了跟我说一声。

喻文州看着他，王杰希几乎一秒都没有多留，步履匆匆地走回了车旁边，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。车掉了个头，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开走，喻文州目送一点红光在视野中消失，自己也向家的方向走。

你怎么知道我瘦了，喻文州在心里想，你甚至都没有抱过我。

但他还是抬起手，将身上的衣服拢得更紧些。冷风肆虐在这个世界，他只有这一点微弱的温暖，却要捱过这漫长的冬天。

所以说人都是自找麻烦。你看，长夜未明，只能一路向前，居然有人义无反顾跌跌撞撞地向前跋涉——

即便这样也心甘情愿。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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