嬉笑怒骂,利落潇洒。
有趣开心,瞎几把浪。

【王喻】忽如万里风(3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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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(3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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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果他们就这么将就着睡了一晚,喻文州在某一刻突然醒过来,意识还没太回笼,僵硬酸痛的迟滞感已经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。他过了几秒才回想起来现在的处境,脑袋里有根筋在突突地跳着,让他整个人都有点烦躁昏沉,难受地低哼了一声,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眼皮沉得要命,眼底干涩,张开的时候甚至带着轻微刺痛。眼前是一团模糊的暗色,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,脸贴在上面的感觉稍微有点粗糙,但是很暖和。喻文州眯着眼睛辨认了两秒,头顶上传来询问的声音:“醒了?”

随着声音的出现,四肢百骸和五感一并回笼。一个电光火石之间,喻文州突然反应过来,眼前的暗色是王杰希的毛衣,他现在正横躺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,枕着王杰希的腿,整张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。

身上还盖着王杰希的衣服。喻文州慢慢坐起身,疲累地半闭着眼睛,起身时手意外地从对方掌心里擦过去,这才睁开眼睛侧过头看看。王杰希收回手,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地解释:“你睡觉的时候手总往下滑,吊水滚针了一次,我帮你固定一下。”

后来就忘了放开,喻文州姑且这么理解。王杰希的力道很轻,只虚握住他的三根手指,放手的时候悄无声息,只有喻文州自己知道手指上最后一点残留的温度正慢慢冷却下来。王杰希拿了眼时间,说:“你今天是打算上学还是回家休息?”

喻文州不答反问:“我打吊水用了几个小时?”

怎么?王杰希看着他。喻文州抬起手,眼睛里带着点笑意,用尾指在眼睑下比了比:“我建议老师你今天也回家休息。”

这个就算了。王杰希摇摇头:“时间还早,你吃点东西再回去吧。想吃什么?我下楼买。”

为什么不一起下去吃?喻文州问。王杰希看着他,眼睛里突然也带了促狭,抬手在自己的一边脸上划了一下。

“为了你的形象着想,还是算了。”

喻文州顿了一下,很快反应过来。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睡觉,肯定睡得半边脸都是红印。他拿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,发现右半边脸不光红了一片,还有一道明显的压痕,花纹不太均匀,可能是王杰希毛衣褶皱的形状。

喻文州放下手机,认认真真地说:“想吃广式早茶。”

……有胃口吗你。王杰希说:“那就一杯豆浆两个包子吧。两个够不够?”

喻文州点餐:“虾饺,姜撞奶,白斩鸡,流沙包。”

王杰希起身:“行吧,那就两个,要是有茶叶蛋也给你带一个。”

王老师言出必行,穿好外套,很干脆地下了楼,动作十分潇洒。喻文州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他离开,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,眼神却慢慢暗下来。

说来奇怪,人在面临一个未知未来的时候,就算前路渺茫,就算一路坎坷,可向前走的时候总是充满了希望,哪怕自己也明白很多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。但是当一个必然的结果摆在面前,却还是选择走向一个注定的失败,那一路所有的努力就全都悲壮而徒劳,沿途所有的甜,尝在嘴里都觉得苦。

他可能就是太能吃苦,所以到现在也回不了头。

王杰希回来得很快,手里提着袋子,居然真的买了个茶叶蛋回来,混着医院的消毒水味,着实让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鸡蛋的人毫无胃口。喻文州吃了包子,王杰希在旁边盯着他看,眼见躲不过,喻文州终于叹着气,开始意志消沉地剥蛋壳。勉强吃完之后王杰希把豆浆递给他,喻文州接过来,伸手问他要吸管:“这怎么喝,老师你售后服务太不走心了。”

“太烫了。”王杰希摇头,说:“一会儿再喝,你先拿着暖手。”

喻文州略略皱眉,王杰希又说:“没加糖。”

他口味挑,既觉得热饮不加糖没法喝,又嫌常温饮品加糖喝起来腻。喻文州应了一声,垂着眼睛没说话。王杰希没坐多久就直接去了学校,临走前还帮他买了点药回来。喻文州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儿,拿着药起身回家,豆浆没喝也没带走,端端正正地放进了垃圾桶里。

虽然热的温的都不错,不过凉了就不好喝了。

 

这一场病生得很累,疲惫至极又怎么都睡不着。喻文州洗了个澡,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,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。

一个人独处的时候,他有时候会选择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剖析一下自己。没什么创意可言,几乎每个人都这么干过。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他一样这么冷静,旁观着自己的时候也理性到近乎冷漠。

他站在上帝视角俯瞰自己,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深渊,喜欢上王杰希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在意得太多,得失胜负之间不过尔尔,如果及时抽身,未必顾全不了颜面。

但人之所以为人,就是一种理性与感性之间的碰撞与权衡。他不是圣人,无法控制爱情悄然发生,尽管知道那是一道深渊,还是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。

这不能全怪他,一定要说的话,也怪王杰希。他一方面拒绝得很干脆,一方面又偏要给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与幻想,一点点温柔与一点点心软,若有若无的关切与在乎。从账号卡到围巾外套,从不像样的拥抱到一声隐秘低回的关心,甚至有时喻文州看见他的一个眼神,就忍不住觉得心软,但即便这样的时候,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靠近一些,还是走得更远。

王杰希是喜欢他的,喻文州从来不怀疑这点。但喜欢这件事情,在不同的人之间总是有不同的难度。有的人见过一面就可以闪婚,有的人恋爱长跑最后好聚好散。有的人夫妻一场到头劳燕分飞,有的人吵吵闹闹偏能相濡以沫。爱太复杂,又生来就并不公平。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个人,能让王杰希顺应自己心里的一点喜欢,两个人慢慢磨合,总能把那一点心动酿成浓郁的爱。

但是他不一样,他需要赢的不光是王杰希的心,还有王杰希原本的整个世界。

怎么就这么艰难。喻文州翻了个身,闭上眼睛,睡过去之前心里想,所以他每次站在上帝视角去看王杰希,去看摆在前面的两条岔路,理性地讲,他都忍不住心生同情。

 

所谓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喻文州终于彻底好转,不再偶尔发出一声咳嗽的时候,十二月已经快要过完了。十一月底开了场运动会,接下来的活动一样接着一样,去年他们还心很野地到处扑腾,今年只能乖乖坐在教室里,什么好事都跟他们毫无关系。

临近年底,别的年级都在欢天喜地开圣诞晚会,高三不光没有晚会,连晚自习都没有少上一节。元旦的时候有个全校性晚会,学校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他们了,打算让他们坐在下面看一群学弟学妹笨拙欢乐地折腾。

谁要把仅有一天的元旦假期浪费在学校的晚会上啊!每个人内心都充满怨念。有镇压就有爆发,二十几个班的负责人一商量,浩浩荡荡地去找学校闹去了。最后成果喜人,学校宣布由强制改为自愿,高三学生们如蒙大赦,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默契地当晚自习不存在,欢天喜地出去疯玩,一个都没留下来。

喻文州当然也没有,他们游戏群的一众单身狗跨年都不回家,决定一起出去吃个饭。聚会地点是家私人会所,本来约好了吃完饭唱歌,结果方锐突然被一个电话叫过去值班,过程异常玄幻,总之最后方锐一脸茫然地匆匆走了,背影凌乱,可以感知到内心绝望。

可悲的公职人员。大家象征性为他举了举杯,决定继续吃自己的,张佳乐笑到一半,突然啊了一声,转头狂拍孙哲平:“我是不是忘了什么?!”

孙哲平啧了一声:“忘了就忘了,赶快吃饭。”

张佳乐惨叫:“不能忘啊!我们走的时候我等着放水来着,水龙头没关!!”

孙哲平:“……”

于是这两个人也匆匆走了。黄少天锲而不舍地打算再次举杯,郑轩毫无斗志地往桌上一趴:“唉,人不齐了,要不还是回去吧……”

黄少天怒斥他:“郑轩!你怎么能——”

喻文州和王杰希同时说:“回去好。”

黄少天:“……”

于是说好的聚会,就这么匆匆散了,出门的时候还没到十二点,要不是交情好,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。黄少天拖着郑轩去了网吧,王杰希今晚没开车出来,两个人在路上走了一段,然后发现今晚的车是真的很难打。

这个时间大家要么在家要么在嗨,马路上空荡荡的。喻文州看了眼表,停住不走了:“还有一分钟就跨年了,跨完再走吧。”

怎么都行。王杰希无所谓地站定,拿出手机看了看:“十七秒。”

唔,正好赶上,许个愿吧。喻文州很随便地在马路上双手合十,象征性地闭上了眼:“恩……许愿是不能说出来对吧?”

恩。王杰希点点头,也闭了下眼。十几秒的时间过得很快,他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,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,唇上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,触感冰凉又柔软。

王杰希猛地睁开眼睛,喻文州和他面对面地站着,两人对看了几秒,喻文州平静地笑笑。

“什么都没发生。”他轻声说。

他转身向前走,王杰希没有动,站在原地,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。

“喻文州。”他慢慢地开口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,“以后别做这种事。”

喻文州回过头,王杰希看着他,声音完全哑了。

“我坚持不住。”他压抑而疲倦地说。
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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