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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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40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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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四月下旬之后，时间越来越紧张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的压力都大得不得了。王妈妈在儿子家住了一阵，眼见他风尘仆仆早出晚归，回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做，备课，写教案，做今天发的卷子，改学生的试题，还要负责五班零零碎碎的大事小情。就连王妈妈这样每天都能见着他的人，都觉得他最近肉眼可见地清减。母子之间虽然并不常表现得极度亲昵，但谁的孩子谁自己心疼，难得王杰希在家休息的周日，王妈妈挽起袖子：“给你做顿好的补补。”

妈您不用忙了，随便吃点就行。王杰希赶紧说，但显然，他根本劝不住铁了心的母亲。不过王妈妈在他的厨房里转了一圈，很快就开始数落他：“你平常在家都不做饭？厨房里连个上色的老抽酱油都没有，我看看……连葱都没有？”

这个。王杰希轻咳一声：“南方人口淡，他不爱吃葱。”

王妈妈停住手里的动作，转过身来瞪他。王杰希适时上前，轻车熟路地拉开冰箱门，看了一圈王妈妈刚买回来放进冰箱的食材，转头征询意见：“还是我来吧。您看今天中午吃小排喝鱼汤行不行？”

他在厨房处理这一切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，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练成的事情。王妈妈坐在客厅里，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王杰希。小排是糖醋口的，鲫鱼汤里加了豆腐，两种截然不用的香气混合在一起，盘旋在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久不散去。王杰希搅动汤勺，自己尝了一口，微皱着眉思索了一下，转过身自然而然地朝客厅里去看：“过来尝尝这个汤的咸淡，盐这次可能有点放多……了。”

声音在看到王妈妈那一刻突然卡了一下。王杰希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在厨房里忙碌，很快就将中午吃的两菜一汤端了上来。除了糖醋小排之外，他还另炒了个青菜，荤素搭配营养均衡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能将自己和别人照顾得很好的样子。王妈妈每道菜都尝了一口，沉默片刻，突然叹了口气。

“把你养到这么大，可不是为了让你去小意屈膝伺候别人的。”

哪有那么夸张。王杰希摇头：“这不是一个单向付出的关系，我也收获了很多。”

“你收获什么了？”王妈妈问。

王杰希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一个伴儿。”

王妈妈突然沉默了一下，没人比她更清楚家庭对一个孩子的影响究竟有多深，他们夫妻俩读大学的时候在校园里相遇，两双手一牵就是三十年。王爸爸观念老派，不是旧式的文人，但多少有着那个年代中人普遍的情怀。

少年夫妻老来伴，她先生经常在家里这么说。她知道王杰希耳濡目染，追求的一直也是这样的爱情，没想到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景况之下，这个想一起过下去的信念依然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，开花结果，走向一种她不愿承认的必然。

这个时代已经变了，但是爱依然有它本来的样子。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，王妈妈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，最后也只能轻轻地叹息：“你啊，傻不傻。”

 

王杰希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，点开手机通讯软件，发现聊天群里已经被几人发出的图片刷出了上百条。今天虽然他因为母亲驾到的原因没能出门，但是其他几个人难得都有时间，大家还是忙里偷闲，一起找了个地方约了顿饭。现充狗方锐本周倾情推荐的店面是一家火锅店，开在G市的正宗重庆口味，王杰希看一眼红通通漂满辣椒的锅底都眼皮一跳，遂私信喻文州：「别吃太多，小心胃受不住，也别跟他们喝酒，这群人耍起酒疯来牲口一样。」

放心吧，有分寸着呢。喻文州回他语音的时候声音有点嘈杂，隐约听见他们几个吵吵闹闹的声音。张佳乐的声音最好认，兴致勃勃地说：“冰镇啤酒！文州来几瓶啊？”

今天就先不喝了。王杰希隔着手机，听见喻文州的声音带着笑传过来：“喝了有人又要不高兴。”

呦呦呦！！大家齐齐发出一阵嘘声，以张佳乐和黄少天的声音最为明显。张佳乐离他离得近，一溜烟过去探头挂他的语音电话：“王杰希你远程操控过分了啊，人还没来好意思隔空管东管西的，你对象今天归我们了！”

王杰希郑重地说：“想撬我对象，竞技场打得过我再说吧。”

呦呵，这语气狂得！张佳乐被他气笑了：“怎么着，打得过的话你对象就归我了啊？文州你听见没，看看老王这幅嘴脸！”

喻文州在一旁笑，自然而然地说：“拿下他之后就可以来过我这关了。”

张佳乐：……？？好歹王杰希游戏里是真大神，喻文州你这是凑的什么热闹啊！方锐在一旁看戏搓手，嘿嘿笑着问：“万一，我是说万一啊，你们两个都被打跪了呢？”

喻文州认真地想了一下：“那就收拾东西跑路私奔。”

张佳乐：………………

张佳乐：妈的，现充真是有毒。

包厢不大，好在他们人也不算多，总共也就六七个。张佳乐酒量不行，喝到一半就趴下了，黄少天酒品不好，喝多了简直从满嘴跑火车变成满嘴跑高铁。喻文州夹了片手切牛肉，虽然也喝了一些，但是人还算是清醒。

这就和他们对面的那三个大人不一样，那三人吃吃喝喝到现在，互相吐槽挖苦，精神头没下去半点。喻文州去了趟洗手间，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孙哲平进来，两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对方一会儿，孙哲平率先摇了摇头，啧了一声。

‘你啊……’孙哲平感慨地说，“看着像是个聪明人，傻事却也没少干。”

傻吗？喻文州笑笑，说我可能不太觉得。

不傻，当然不傻。孙哲平拍拍喻文州的肩膀，言简意赅地说：“你走的这条路，和别人都不一样，别指着他们给你什么好建议，他们的支持和误解其实也都无所谓，你只要始终有自己的想法，别被带偏，那一切都无所谓了。”

有什么可怕的？孙哲平说，就该有这个自信，你们两个组队所向披靡。

不过我还是问你个问题吧，孙哲平突然说：“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王杰希——中间有很多抽身而退的机会，既然一直保有理智，当时为什么不退？”

喻文州想了想，微微笑起来。

“最开始的时候刚喜欢上他，那个时候是不会想着放弃的，因为连努力都没有过，日后回忆，自己也会觉得遗憾。后来就是没有别的退路了，就像人陷进一个漩涡。”

“不过现在，我可以给你一个更成熟一些的答案。”喻文州忽然说。

孙哲平看着他，喻文州笑笑：“众生皆苦，人生而为人，哪有完全不苦的。但我不是因为这份苦才跟他在一起的，我们之间有更重要的东西，它让我们都变成更好的人。”

好。孙哲平看了他一会儿，点点头：“这得去跟王杰希说声恭喜。”

恩？喻文州怔了一下，孙哲平说：“恭喜他家小孩儿终于长大成人。”

 

王妈妈在这边待了将近一个月，她是何其强势的人，但向来孝顺的儿子硬是说什么都一步没退，王妈妈以前知道他有主见，却从不知道他还可以这么固执，年假都用完了也没能取得什么阶段性成果，甚至她走的那天，王杰希居然还把喻文州叫过来一块送她。

王妈妈皱着眉看着自家儿子，王杰希上前抱了抱她，诚恳地说：“妈，一路顺风。”

王妈妈没有马上开口，她看了王杰希一会儿。这个问题他们这一个月来一直没有正面提及，但是这一次，临走之间，这个问题必然需要一个结果。

她郑重地看着王杰希，当着喻文州的面，清清楚楚地问：“你还打算走吗？”

王杰希看了她良久，什么话都没说，只慢慢地点了下头。

好，男子汉大丈夫，说到做到。王妈妈转身上了飞机，临走的时候朝儿子招了招手，视线掠过喻文州，手没有抬起，但还是像初见一样，给了他一个冷淡但礼貌的颔首。

他们目送飞机在碧空中划过一道长烟，飞向遥远的天边。他们两个驻足在原地看了一会儿，喻文州问：“还有多少天？”

王杰希说：“二十九天。”

 

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，其实没什么特别好说的。学校的三轮复习已经结束了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卷子，和一天一修改的倒计时牌子。经历了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阶段，越过高考这道门槛，犹如鲤鱼跃龙门，退者坠落深渊，赢者海阔天空。

他们六月只上了一天课，清理完自己的东西回家，下一次回来就是上考场了。天热暑气重，喻文州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，本来就嘴挑，现在更没胃口。王杰希这几天换着花样给他做粥，现在正在熬一锅绿豆汤，稍微冰镇一下后喝。明天就要上考场，喻文州今天睡得比平常早，王杰希帮他盖好空调被，坐在他旁边，握着他的一只手。

“紧张吗？”王杰希问。喻文州摇摇头，说还好。

“那你呢？”他反问，王杰希点点头，说我可能有点。

能让王杰希承认有点，那真实程度可能就是紧张得要命了。喻文州笑起来，王杰希任他嘲笑，手却一直没有放开。

“其实明天代表了什么？”喻文州问。

“一个结束和一个开始。”王杰希说，“别有压力，做你自己。”

喻文州看着他笑：“这个语气太王老师了，好久不见啊王老师。”

不是王老师。王杰希低头在他的手指上亲了一下，说：“是你男朋友。”

“从明天起，我就不是你的王老师了。”他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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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今天不打卡了，打青棠老师（青棠老师天降巨锅.jpg）打赌一时爽更新愁断肠，快一个月了，游戏疯狂掉段，心中抑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