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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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36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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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观来讲，方士谦的嘴并不能说很严。但他作为一个性格鲜明、作风出挑的社会异类，依然能让自己混得风生水起，足以证明他很有自己独特的处世哲学。王杰希这次连恭喜都没法说的脱团，方士谦跟他们一圈交好的发小一个都没讲，反而是找了个机会跟一起打游戏的几个朋友提了提。他们几个和王杰希的关系介于网友和现实的朋友中间，距离不近不远，刚好处在一个能帮上忙又不会拖后腿的位置，行事可谓用心良苦。几个人凑在一起聊了聊，言论初步达成一致，都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奇妙的反衬，正是因为平常看着是这么理智正常的人，干起傻逼事情来才能这么惊天动地。

王杰希说你们要骂就可着我一个人数落。大家说对啊，这骂得就是你，你以为呢，我们会盯着喻文州说？年轻无罪，年轻人走点弯路没什么，但是你老大不小了，竟然还真能被他给带跑。你还是王杰希吗，你别不是被下了降头吧？

方士谦问：“我给你网购了十几本书过去，你确定你都看完了？”

王杰希说恩。方士谦又说：“那你再点开师生恋的百科，看两个小时冷静一下。”

他好像生怕王杰希不看一样，直接跟他开着语音，对他洗脑式地一遍遍地念。王杰希把手机往旁边一搁，抽了本教参出来备课，中途居然还点开教学视频观摩了一下，翻出工作手册记了两笔。方士谦在千里之外念得口干舌燥，对着毫无反应的王杰希简直怒上心头，冷不丁突然气势汹汹地问：“我刚才说到哪里了？！”

王杰希把教参翻了一页，随口说：“说到对待这样的学生，教师的态度应该更加耐心温和，循循善诱地帮助学生走出青春期的情感迷局。下一句应该是这个年纪的学生处在青涩与成熟的交界，对稳重的恋爱对象的渴望，促使了恋师情节的诞生。”

方士谦愣了一下，听见王杰希的声音平静地传过来：“我差不多已经能背下来了。”

这个人做这个决定的时候，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鲁莽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将面对的一切，理智能放任他做出这样的选择，才更加让人觉得疯狂。方士谦沉默良久，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，声音缓和下来。

“我之前当你是当局者迷，一心想把你拉出来，既然你这么清楚，那我们就抛开现象，谈一谈本质。”方士谦说，“你我都算是教育口的，你面对的是个体的学生，我面对的是总体的数据。师生恋在我们局里统计的时候都是遮遮掩掩的，从来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谈，而且数据绝对和现实有着严重不符，没被察觉的太多，但是这个数据依然具有参考意义。”

他说：“你知道的吧？师生恋的最高发群体，就是像喻文州这样聪明早熟的学生。”

因为聪明早熟，所以同龄人的目光还放在无休止的课业、爸妈过于细致的看管和心上人忽冷忽热的态度时，他的眼光却已经越过这些，试图去向更加成熟的群体靠拢，渴求一种思想与心灵上的共鸣。方士谦直言不讳地评价：“喻文州非常厉害，标准意义上的人精，给他五年成长时间，凭你的段位绝对玩不过他。但他现在还没进化完全，没那么八面玲珑，没那么滴水不漏，还在喜欢一个人都没法完全藏住的年纪，这种不成熟是他想要接近你的原因。但是以后呢，他有天完全成熟了，翅膀硬了，你关得住他吗？”

没有哪段感情是在开始时就能看到结局的。王杰希说：“我为什么要关住他？他又不是我的附属物品。你也是谈恋爱的人了，怎么说出口的话还像个没经验的单身狗一样。”

你他妈，就你这种剑走偏锋还没几天的经验居然好意思说我？！方士谦几乎被他气笑了：“这能一样吗？我谈的恋爱我们两个努力一点点磨合，磨合得成功接下来的路就一起走，磨合得不成功，发现不合适了，也能体体面面地互相道别，好歹也算是好聚好散。”

“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吗？”方士谦尖锐的指出，“王杰希，你现在已经完了，但这还不是终点。你知道真正万劫不复的是什么时候吧？就在你们分手的那天。”

王杰希沉默了片刻，说：“我知道。”

希望你是真的知道。方士谦冷哼一声，清清楚楚地说：“等到你们分手的那天，不管距离现在是多长时间，你心里都明白，他还没完全成熟的时候，人生中最珍惜最宝贵的这一段时间，有一部分被你永远地浪费掉了。别人也许不觉得什么，但是你，王杰希，你能把这些当成原罪背负一辈子。这一段感情开始时不被祝福，结束时不是解脱，坚持到最后不过落得个死不悔改的名声，无论什么时候谈起都要被千夫所指。”

这个问题已经想过太多次了，王杰希没有丁点迟疑，甚至还笑了一下：“是，你说得都对，但我能做这个决定，就还是保有着自己的信心。”

狗屁的信心，虚无缥缈的东西说得跟真的似的，也不知道之前是谁，给他打电话时一次比一次了无希望。方士谦情绪饱满地声讨他，王杰希看了眼时间，把他晾到一边，点开喻文州的微信问：“睡了没？”

没呢。喻文州在语音里声音有点含糊地说：“要睡了，在刷牙。”

王杰希说：“好好刷你的牙，不要说话。”

喻文州回他：“那你说吧，我想听你的声音。”

这也太，这人怎么。王杰希卡了好几秒，思维突然跑偏：“喻文州。”

“恩？”

“我要是你，就别在一棵歪脖树上吊着，凭本事去撩一个后宫出来。”

喻文州顿时就笑了，非常自然地说：“但我又没那么高追求，我只想撩你一个。”

他知道他现在正在谈的，可能是一场根本不能分手的恋爱吗？王杰希在心里想，自己给不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答案来。但是，他把语音又听了一遍，心里还是觉得，就算这确然时间艰难而漫长的事情，就算他的理智里依然隐隐埋着沉甸甸的负担，但在此时此刻，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完全放松下来。

他们站在上帝视角，分析师生，分析局面，分析前车之鉴。但他是王杰希，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喻文州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，天上地下仅此一对，固然面对的是一条艰深曲折的路，但是卓越优秀的人，从来不一定非要跟着前人的足迹走。

我下这个结论的时候，心里可能带了二百米厚的滤镜。王杰希象征性地批判了一下自己，继续补充完善自己的逻辑，觉得地上不行走水里，水里不行去天上，别人走不了过不去的坎，他们未必就不可以。

总得来说，就是他相信自己，也很相信喻文州。这种相信由来已久，只是以前没想到这种相信有一天会反过来影响自己。王杰希躺在床上，把一个踌躇满志波澜壮阔的想法想得非常平静朴实，研究可行性像是在脑内写一篇论文。他的实验参与对象半个小时前已经彻底睡过去了，睡前语音通话都忘了关，现在听筒里正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。王杰希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，闭上眼睛，和着另一道呼吸声一起，很快陷入了安眠。

 

第二天是个挺好的天气，虽然对于高三学生来说，体育课和体育活动已经成了奢望，不过感谢学校的面子工程做得到位，保留了他们的间操，让这些埋头于题山书海的人得以走到操场上喘两口气。他们在操场上乱糟糟地挤在一起，杂七杂八地排队形，黄少天和喻文州站在队尾，喻文州随意地活动着手脚，黄少天东张西望，不经意看了眼在旁边五班后面站着的王杰希，随口跟喻文州说：“诶王杰希……老师，今天脸色不太好啊。”

喻文州头都没向后转一下，颇为随意地说：“他昨晚比平常晚睡了半小时，休息不足带来的低气压，今天没事不要招惹他。”

黄少天见鬼一样地看他，用口型夸张地说：“一起睡的？！”

喻文州：“……少天。”

我错了我错了。黄少天立刻认错：“好好好下次不开这样的玩笑了。”

不是。喻文州摇了摇，帮他纠正了一下重点：“说者无意，听者有心，不要多谈。”

……这。黄少天忍了半天，没忍住，搭着他的肩膀靠过去，压低了声音说：“你确定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吗，也太冷静了吧，说好的天雷勾动地火呢？！你也太能忍了吧，我要不是知情我真看不出你们有一腿，郑轩就没看出来……说好的激情呢？！你们这谈得平静如水啊！”

平静如水有什么不好吗？喻文州反问他。黄少天想了一下，没说话，但脸上还是一副你们段位太高我get不到的不明觉厉感。他是喻文州这边唯一的知情人，喻文州不由得多跟他解释一句：“我们之间已经够波澜迭起的了，现在经不起一点动荡，为了更长更远的未来，现在还不能冒这个险。”

不光是水，其实还是白开水。喻文州突然评价，黄少天看着他，喻文州笑笑。

“虽然看起来是一样的平静，但外人不知道它经历过怎样的沸腾。”他终于转头看了一眼王杰希，王杰希正在看着五班排队型，学生们在他的监督下排得老老实实。喻文州看过去的时候，王杰希若有所觉般，也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，两人视线一触即离，眼神里没有万语千言，但实际上带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力量。

喻文州说：“生活就是这样的白开水，但我们是彼此的沸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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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6.29打卡

*lofter的艾特太……难……翻……了……要是圈了我我没回，很可能是我漏看了，可以再圈一次，直到我回复为止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