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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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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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学校是很有名气的省重点，几年前苦心孤诣地在市郊建了新校址浩浩荡荡搬迁过去，方圆几千米都是学区房，看管得密不透风，连个网吧都不让建。学风倒是真的不错，配套设施建设就差强人意，住得稍远些上下学都是一场灾难，雨雪天气尤甚。

好在王杰希有车，住得也并不远。两人坐进车里时除了觉得冷，别的一切顺利。王杰希开了暖风，手搭在方向盘上，问喻文州：“你家住哪儿？”

喻文州抱着书包坐在副驾驶上，手脚纤长的少年眼神安静地落在一处，似乎正陷入什么思索之中，却并没有走神，自然而然地反问王杰希：“老师家住哪儿？”

直开五百米左拐二百米，7栋1单元302。王杰希非常坦荡地说，喻文州想了想：“那停在小区门口就行，然后老师把伞借我，我明天早上带给你。”

王杰希没动，转头看喻文州：“我是问你家的地址。”

我知道。喻文州也看着他，似乎很诚恳地说：“老师，像我这个年纪的高中生，一般来讲是不希望老师和家长见面的，也不希望被老师知道家的地址。”

……你看起来还真是不怎么像你这个年纪的高中生。王杰希敲了敲方向盘，冷静地说：“理由不想说可以不说，但是我比你多活十年，不要随便低估我的智商。”

好吧，对不起。喻文州眨了眨眼睛道歉，态度似乎颇为诚恳。但他天生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，做什么都显得非常专注认真，实在占尽便宜。王杰希总不至于真的跟一个孩子较劲，车子在雨中平稳地行驶，前灯铺向路面，照出一片飘飞的雨烟。

路灯隔十几米有一盏，光晕朦胧，车里明明暗暗交替，像是缓慢地游走在光暗两头。高中生的书包总是塞得满满当当，喻文州手臂摞在书包上，歪着头看他：“老师你没生气吧？”

没有。王杰希简洁地说，专心致志地开着车。喻文州点点头，居然马上心安理得地替他找到了理由：“也对，老师教很多学生，肯定不会对每一个都刨根问底，不至于那么关注，又不是谁的爸爸。”

王杰希：“……”

王杰希淡定地说：“师长为长，师父为父，你要是真把我当父亲，其实理论上也是说得通的。”

哦。喻文州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，毫无压力，笑眯眯地说：“爸，我现在正值青春叛逆期，没事不要问东问西。”

……现在的学生。王杰希差点一脚踩到油门上去，忍不住警告地看了喻文州一眼。在窗外闪烁的光里，喻文州眼睛里的光亮也明明灭灭，隐隐约约，像是熹微的晨光之后，一个连绵的阴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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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开到王杰希家的小区门口停下，喻文州接过王杰希的伞，王杰希皱着眉头看他。

“你家离这儿到底远不远？”王杰希说，“很远的话就到我家住一晚也行，跟你家里说一声。”

喻文州好笑地看着他：“老师，我不回家我爸妈也是要担心的。而且真的不远，就是因为不远，才不用你特意再送我一趟。”

“那没什么关系……”

“给别人添麻烦太不好意思了。”喻文州笑笑，语气并不强硬，但显然很坚持自己的观点。王杰希一时无话，只能报了一遍自己的电话号码：“你记一下，到家了给我打电话。”

行。喻文州点点头。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添加朋友页面，输入号码后抬头看他：“这个是你吗？”

是。王杰希点点头，喻文州加了他，拿着伞向他告别，推开车门，慢慢和夜色融为一体。

他走的方向不是公交车站，也不好打出租车，尽头有两个小区，离得确实不算太远。王杰希坐在车里，几乎看不见喻文州时才发动车子，远远地跟在他后面。

碰上这种情况，无论这个学生是不是喻文州，责任感使然，王杰希都会选择跟上去看看。但是喻文州又有一点不太一样，王杰希并不觉得他真的会出什么事情，但是很好奇一个似乎很成熟的少年究竟能藏有什么难言的秘密。并不是八卦兴趣所致，只是觉得最好能帮到他，王杰希一直很相信自己的能力，也不希望喻文州再面临什么更多的困扰。

但是这个问题他帮不了。

王杰希一路跟在喻文州后面，坐在车里，看着他一个人走进小区单元楼的门。楼道的声控灯一层接一层的亮起来，停在中间一层，而后这层右边的人家亮起了灯，融入到前后左右的许多盏灯之中，将窗外的夜色照亮了小小的一块。

光芒太过微弱，王杰希在楼下找得几近眼酸。

喻文州很快打了电话过来，王杰希按下接通键，喻文州那边很安静。他非常礼貌地说：“老师我到家了，谢谢你的伞。”

嗯。王杰希说：“很晚了早点休息，你生物作业没写完的话可以不写了，我明天不查你。”

这么好啊？喻文州在电话那头笑：“可惜我写完了，不过还是谢谢老师。你急着休息吗？”

不着急。王杰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喻文州顿了几秒，轻声说：“老师到家后，也给我打个电话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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