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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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3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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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，总是会飞快的熟悉起来。

虽然喻文州的这个秘密既不煽情也不狗血，只是个父母双忙校外租房的普通故事。但是魏琛在办公室来回念叨黑板报找不到人出的时候，王杰希从一摞作业中抬起头，想也不想地问他：“你怎么不找喻文州？他画画不错。”

“是吗？没听他说过啊！”魏琛一拍大腿，高兴完了之后有点意外，“诶老王你怎么知道？”

王杰希语塞片刻，在朋友圈看到和聊天提到两个可能性中犹豫了一下，发现似乎都不是正确答案，于是说：“你太不了解自己学生了，我一个教生物的都知道。”

哦。魏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，明显不打算在敬业程度方面和王杰希一较高下。王杰希重新低下头去，红笔在手里转了一圈，有点出神。

他是怎么对喻文州了解得越来越多的，自己真有点想不起来。那天晚上之后因为一封突发邮件，他们连QQ也加上了，但其实很少联系，每次对话几乎不超过十句。喻文州作为一个八九点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，却似乎对网络社交兴趣缺缺，十天半个月不发一条动态，被淹没在其他人庞大的动态消息里，王杰希每隔几天就要去他个人主页看一眼，不然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被淹没了。

老师对学生总是有偏爱的，不过一般偏爱的都是那种成绩又好又能折腾的学生。这样的孩子身上的少年意气最明显，每每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时候，情感上的震颤总是最生动鲜活。太乖太低调的学生让人省心，相对的就没那么显眼。王杰希其实对这两种孩子没有特殊的偏好，非要说的话，只能说他只是单纯地偏向喻文州一些。

有种独具慧眼发掘好苗子的成就感，总有一天这个人的优秀会一步步展现出来。王杰希对喻文州的未来十分看好，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的眼光。

日子步入十一月底，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也要开始了。这届的学生高一时运动会开到一半惨逢下雨，学校忙着在雨中抢救音响喇叭和电线，学生们在雨中搬着桌椅跑得乱七八糟。活像一场狼狈的逃难，非常遗憾，学生们都极不甘心。摩拳擦掌地等了一年才又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，士气高涨得不行。

魏琛在班上开班会时大手一挥：“大家踊跃报名，剩下的按学号来！最好别剩下啊，不然谁知道会给你剩个什么东西……”

老大也太鸡贼了！学生们一边飞快报名一边怨声载道。

王杰希班上比较民主，但是学生非常听话，报的势头居然和六班拼了个不相上下。深秋的凉意冻不住学生们沸腾的热情，体育课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去练项目，星星点点地涌向空荡荡的操场。

王杰希在办公室看了操场两眼，估算了一下人数，带上卷子去了六班教室。毕竟是省重点，升学率大过天，高二开始体育课就遮遮掩掩地名存实亡，表面看上去还有，实则根本不鼓励学生出去，想方设法呼吁学生在班里自习。

王杰希今天在六班没课，去班里把作业发了，顺便给学生答一下疑。进去的时候发现喻文州和黄少天又在冷战，快一个学期了两人关系居然还没有好转，不少老师同学都觉得非常意外。

不过王杰希倒是可以理解，无论是众星捧月的黄少天还是冷静自矜的喻文州，骨子里都是很高傲的。这份年少的高傲还从未遇见过挫折，就算不知所措也绝不会轻易低头服软。王杰希走进去的时候，黄少天正叉着腰，十分生气地叫着：“喻文州你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？？你再讨厌我也得顾全大局吧！！你以为我稀罕你啊？！”

喻文州站在桌子上，面前墙上的黑板报刚涂上了一大片蓝，低头看着黄少天，眉头微皱。语气倒还冷静，但是显然也不太高兴：“魏老师让我明天放学之前把黑板报弄好，你要真想早点练习，不如我和一起来弄。”

黄少天跳脚：“你别转移话题！”

喻文州粉笔在黑板上大片涂着颜色，发出沙沙的响，看也不看他的说：“和你没法沟通。”

行，你行！黄少天倏地转身，气冲冲地嚷：“来跟我走！操场上练习去！”

除了几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内向学生无动于衷，其他人对黄少天的提议堪称一呼百应，呼啦啦地全跟着出去了，王杰希站在门口都没能震慑到他们。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，只有粉笔点在黑板上笃笃的响。

王杰希拿着试卷走向喻文州，忽然听见粉笔声音停了，喻文州沉默片刻，低低地叹了口气。

有点挫败也有点无奈，不好说情感有多复杂，总之肯定并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毫不在乎。王杰希将试卷放到他课桌上，走过去看黑板报：“明天能出完吗？”

喻文州听见他的声音怔了一下，转过身去看，说：“有一点困难，不过差不多。我明天早来一点。”

嗯。王杰希点点头，喻文州却又说：“感谢老师对我的信任。”

嗯？王杰希一愣，反应两秒才意识到是自己一句多嘴才让喻文州摊上这个麻烦。喻文州见他明白过来，看了看左右，发现无人注意后将头转回来，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——瞪了王杰希一眼。

王杰希：“……”

现在的学生这么没大没小，真是不得了。

话虽如此，不过确实理亏。王杰希第二天也很早就到了学校，喻文州果然已经在了，王杰希踏进六班教室时，喻文州头也不回地问：“老师你怎么来了？”

王杰希脚步一顿：“你怎么知道是我？”

“猜的。”喻文州说，转过身来看他，“我还猜你给我带了早餐，所以没吃早饭就过来了。”

……你是成精了吧，王杰希无言地将早餐递给他。喻文州从桌子上跳下来，低头拆早餐袋子，王杰希看着他，忽然想起昨天的事，问他：“你和黄少天又怎么回事？”

喻文州摇摇头：“没什么，运动会我有个项目和他一组，有一点小摩擦。”

看你们昨天那样，不太像是个小摩擦。王杰希摇摇头，一方面觉得听喻文州描述似乎问题不大，另一方面又觉得两个人的矛盾牵扯到他人立场，在学生当中已经不算小事。

尽管觉得喻文州未必在意，但王杰希想了想，还是耐心地说：“如果你愿意的话，有什么困扰麻烦可以和老师分享，我们一起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。”

喻文州笑笑，摇了摇头：“我不愿意。”

王杰希愕然：“什么？”

“我不愿意。”喻文州重复了一遍，看着他，轻描淡写地说，“这种烦恼在你眼里一定非常幼稚，但我其实不想你看着我，永远像是看着一个孩子。”

王杰希笑了：“你不是吗？”

喻文州摇头：“总有一天会不是的。”

“但我永远是你的老师。”王杰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认真地说，“无论是你是不是一只雏鸟，老师都像是一阵劲风，助你鹏程万里，飞得更远更高。”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