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嬉笑怒骂，利落潇洒。
有趣开心，瞎几把浪。

【王喻】忽如万里风（5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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毫不夸张地讲，王杰希的这句话集师风师德于一体，浑然天成又真情实感，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当什么获奖宣言或是优秀教师语录。但喻文州显然并不是那么喜欢，他笔直地站在原地，黑色的眼睛带着一层浅淡的阴影，看着王杰希的视线像是带着无声的抗议，唇角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。

但是和成熟的人交流就是这点好，求同存异，搁置分歧，一点微妙的差异并不会影响沟通。喻文州看了他一会儿，还是勾了勾唇角，低头继续喝豆浆。

“老师说得太假大空了，我不讨厌大人，但是有时候很不喜欢你们的结论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，把空杯放到一边，踩上桌子，继续在黑板上涂涂写写。王杰希拿了根粉笔帮他涂色，毫不在意地回他：“现在不用太着急，很多事情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——我猜你也很不喜欢这句话，但这也是事实。”

喻文州说：“老师我今年十七岁，不是七岁，你说的这些话已经骗不到我了。”

王杰希换了个句式：“年轻人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，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，一切问题迎刃而解……”

喻文州问：“经验之谈还是老生常谈？”

“经验之谈。”王杰希想了想，说，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在班里也很特立独行，独来独往，很少和别人凑在一起。”

喻文州对他的过去有点兴趣，转过头来看他。王杰希迎着他写满「像我这么倒霉的哪有这么多」的视线，清了清嗓子辩解：“当然，和你不太是同一个原因，我是因为特别出挑，所以和他们交流不太顺畅——别笑，我是说真的。”

他少年时确实有点特立独行。也不能单纯的归结为中二，就是和每一个优秀出挑的年轻人一样，骨子里带着点恃才傲物，而他较其他人更为明显。年少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大过天大过地，但是命运复杂，人生艰难，一个人形单影只，注定走不了太远。这些道理总要有那么一个人来教，这个人在你的生命中步履匆匆，来了又走，对你来说却至关重要。

王杰希说：“我高中时的班主任叫林杰，教会我很多，我很喜欢他，也很感谢他。”

这种感谢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感触越深，若不是终于站在成熟的对岸回头去看，很难想象那些曾经对自己产生重要影响的行为，在当时被那个人做得那么轻描淡写。王杰希回忆起自己的恩师颇多感慨，一回神却发现喻文州捏着一截断了的粉笔看他，眼神看起来居然带着些敏锐的了然。

“所以老师也在努力成为那样的人，去努力影响栽培自己的学生，比如我。”

他用了肯定的语气，已经得出了结论，不需要王杰希的答案。王杰希一哂，想了想还是点头：“可能是吧，希望未来有一天你回忆起我时，也能抱有这样的良性情绪。授业解惑培育桃李，为人师者毕生追求，其实不过是这么一些。”

一个孩子从牙牙学语到成家立业，每一步里都凝聚着读过的书、走过的路、认识的人、家长的教育、最后才是老师的引导。客观来说，老师能做的其实非常有限，只是学生人生中的短短数年。离别是早已注定的结局，却还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得更多，也不知是职业病，还是从事这一行所必须要有的强烈责任感。

王杰希教龄尚短，五班是他当班主任带的第一届学生，意外的都很听话不惹麻烦。本以为是难得的人品爆棚，却没想到原来给他设置的难关居然在隔壁班。

聪明又成熟，独立又高傲，还有温和外表下，一点不可言说的冷漠与孤僻。王杰希觉得当年林杰看自己，可能就像是现在的自己看喻文州。一样在人生正常的轨迹上有点偏离，正需要一个人去引导着拨乱反正。

仿佛天降大任于斯人，他和喻文州都要面临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。但是和当年的他不同，喻文州弯了弯唇角说：“可惜了，我和老师不一样，虽然很感激你，但是并不怎么喜欢你。”

嗯？王杰希一噎：“……不喜欢这句可以不用说出口。”

“大人就是不坦诚。”喻文州如斯评价，自然而然地问，“既然想要我铭记在心。那反过来，老师你喜欢我吗？”

王杰希：“……还挺喜欢的。”

喻文州问：“有多喜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