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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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5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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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往不利的王老师，在教化喻文州这条路上，遇到了一些挫折。

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，不过是对方太有想法，反应不像是这个年纪满心中二的男孩子，让一些师生间固定套路的走向变得比较莫测。王杰希注意到了这点，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，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历程也有点非主流，并不会觉得喻文州这样就真的犯天下之大不违。

只要结果是好的，过程并不重要。王杰希其实算是手把手教步步纠正的那种严师，但偏偏对喻文州的事情看得很开，内心里是真觉得他自己就能想明白，区别可能只是时间早晚。

但他也不是神仙，并非能掐会算。学生和老师之间天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，王杰希也未曾想到，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，黄少天居然成了一切的引子。

事情要从运动会说起。南方的深秋也并不太冷，阳光明媚的日子很常见。十一月底的一个星期五，所有学生翘首以待的运动会终于来临。省重点的学生也不乏跳脱之流，但校规校风所限，能折腾的都被死死按着。眼下终于稍稍解放，这群学生简直是肉眼可见地复活过来。

黄少天作为其中代表，一个人报了六项。五班的座位就在六班隔壁，王杰希坐在班级后排，一整个上午就见黄少天风一样来来去去，参加各种预赛复赛，给其他项目的兄弟们加油，还要偷偷溜出去拿兄弟们点的外卖，忙得脚不沾地，几乎不见人影。魏琛对他一贯纵容，在他取外卖回来时象征性地逮住他训两句，接过黄少天孝敬的两块鸡翅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，和学生坐在一起简直没有区别，只是长得着急了些。

五班学生瞄瞄隔壁班，活泼些的有样学样给王杰希分享零食，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。王杰希和他们聊了会儿天，但是拒绝了学生的零食，这种时候依然显得很正直。

作为班主任，这种时候忙是肯定的。王杰希坐不安稳，每隔一会儿就要在班里附近走走看看，点一下自己班的人数，看看这些学生都流窜到了哪里。上午快结束的时候人陆陆续续回来了，王杰希听见广播说两人三足决赛即将开始，从后排走上前，站在跑道边向出发点看。

喻文州和黄少天绑着一只脚站在起点，两个人正世纪性地勾肩搭背，但都抿着唇绷着脸，好像旁边的队友是某种令人不愉快的道具。王杰希有点想笑，喻文州只有这一项比赛，被体委抓了壮丁充数，没想到就抽到了和黄少天一组，很难说这两个人到底谁更闹心一些。发令枪响了，所有队都连跑带颠地往前冲，陆陆续续地经过王杰希的位置。黄少天的声音极具穿透性，离得老远就听见他在喊：“快走快走快走一二一二一二！之前说的都记住了吗喻文州你怎么还是慢吞吞的，赶快赶快赶快！！”

也不怕呛风，周围不少认识黄少天的都笑了。王杰希也弯了弯唇角，他班上的一组这个项目表现一般，喻文州黄少天这一组表现却出奇的不错。两个人在最开始时步调还有点不协调，但是竟然很快达成了一致，势如破竹地追赶着一个又一个目标，快到终点时已经是在最前面领跑的一组了。

简直就是个励志故事，聚在终点的六班学生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。两人不负众望，果然第一个到达终点。顿时响起欢呼声一片，喻文州低头将绑在一起的腿解开，刚一松手黄少天就一个小跳，飞扑向他的好兄弟们。几个人乱糟糟地接住他，一起发出欢乐的大笑。喻文州站起身时，身边已经没有同学了，都围在黄少天身边。只有几个外班的女孩子期期艾艾地偷瞄着他，红着脸互相推搡，一个都没有上前。

不过他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，看起来也并不觉得心里难受。反而开始左右张望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。

看谁呢这是？王杰希看着他，有点疑惑。喻文州一上午都在六班的位置上坐着，王杰希的视线不时就能不经意地扫过他。但五班六班虽然挨着，王杰希却有自己班的学生要顾，对学生又一向不公然表现出明显的喜恶，自然不可能跋山涉水地去和喻文州交谈，喻文州过来比赛他连句加油也没说。

所以现在让他去猜喻文州的目标，确实有点难度。他们两个隔得有点远，站位呈一个钝角，尽管王杰希不太近视，也不太看得清喻文州脸上的表情。

但是很快他就发现，喻文州可能是在找他。当视线扫到他这边，喻文州动作一停。王杰希实在看不太清他的表情，但是那一刻莫名觉得，他可能是笑了一下。

这种谜之直觉来得毫无道理，但是喻文州朝他这边走过来了倒是真的。不过这边也是六班座位区的方向，王杰希觉得喻文州的确是看到了他，但也不会把他的行为原因全算在自己头上。

但王杰希突然觉得有点高兴，像是关注了很久的璞玉逐渐散发出被他人察觉的光芒。尽管这光芒还很微弱，但这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却油然而生。王杰希向前走了几步，打算去迎他一下，刚迈出步子，动作却突然一停。

喻文州看不见，他这个角度却看得很清楚。黄少天突然从一群人的包围中挣脱出来，拔脚朝喻文州的方向追去。

王杰希收回脚，看见黄少天从后面跳出来，猛地搂上喻文州的脖子。喻文州吓了一跳，皱着眉转过头去看他。黄少天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，拍着喻文州的肩膀口若悬河，王杰希简直能脑补出他在说些什么。

现在的学生和以前的学生一样，结仇与和好都很容易。年轻就是这样，感觉什么都是天大的事情，一点情绪会放大成无数倍的悲喜。开心容易，生气容易，孤僻容易，合群也容易。他们俩未必马上就能特别要好，但这无疑是个特别好的引子，很有可能会衍生出未来许多阳光灿烂的日子。

所以说年轻真好。王杰希笑了，离开跑道，回到自己的班级坐下。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年轻的美好，与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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