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嬉笑怒骂，利落潇洒。
有趣开心，瞎几把浪。

【王喻】忽如万里风（8）

那顶圣诞帽虽然应景，但是做工太粗糙，看着像是校门口五块钱一顶的那种，学生们戴来还有点趣味，成年人顶着就显得很滑稽。王杰希十分感谢喻文州的好意，但头脑清楚，并不会真的戴着它回家。

喻文州眨了下眼睛，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：“那好吧，老师路上小心。”

居然想给他制造黑历史，异想天开，图样。王杰希完美闪避了一场未遂的恶作剧，从容愉快地驱车返家，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，拿着圣诞帽站在客厅里转了两圈，有点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
他走上教室行业也就两三年功夫，不知道一腔热血有没有消磨殆尽的时候，至少现在，仍然对带的每一届学生都怀有饱满的热忱。这个家里有许多学生们留下的痕迹：师生合影的相片、刻着字的水晶摆件、装满许愿星的玻璃瓶、还有大学实习时小学生们送的简笔画。王杰希家和大学都不在这边，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时，行李箱里一半都是这些稀奇零碎的家当。他并不能说是个念旧的人，带上这些东西奔波迁移时也并没有多加思索。但王杰希总是能将一些让人惊叹的事做得轻描淡写，不知道是别人对个中意义过分理解，又或是他的这份心意自己都没有察觉。

不管怎么说，他习惯将一切处理得很整洁，多出一个东西来总有点纠结。王杰希将红白色的圣诞帽换了好几个地方都不太满意，手机震动一直响个不停，群里因为他迟迟不来聚会，正在疯狂@他催魂。王杰希看了眼时间，最后将圣诞帽放到自己养的一盆仙人掌上，不伦不类中又带着一点诡异的萌感，王杰希端详了一阵，觉得谜之和谐，拍了张照片随手发到朋友圈里，揣上手机钥匙出门，匆匆赶往约定地点。

这个群成员挺多，都是打游戏认识的网友，有几个跟王杰希同城，平安夜这种虐狗的日子，一群单身游戏宅男鬼哭狼嚎着要出去进行教会活动，四处FFF给情侣添添堵。王杰希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，不过玩笑归玩笑，线下面基的机会却着实难得。大家平常都是人模狗样的工作党，难得有机会和同好一起放飞，何乐而不为。

不过他也没想到，这个莫名其妙的教会活动，第一个祸害的是自己。王杰希一只脚刚踏进包厢门，下一秒就被一道人影扑过来勒住了脖子。张佳乐难以置信地晃着他嚷嚷：“王大眼！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也叛变革.命了！我不相信！！”

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，谢谢。王杰希冷静地把张佳乐从身上摘下来落座，好几个人完全不相信地冲他挤眉弄眼：“骗谁呢老王，朋友圈的圣诞快乐是跟谁说的啊？”

王杰希回忆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的仙人掌照片：“没谁，学生送的圣诞礼物，随手拍了一张。”

“哦——眉清目秀的女学生？”

“男学生。”王杰希面不改色，这种程度的调侃对他这种段数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。不过……王杰希想了想，说：“是挺眉清目秀的。”

噫……众人拿看变态的眼神看他。王杰希岿然不动，刷新了一下朋友圈，果然看见这群损友在下面发了一连串的挤眉弄眼.jpg，个中还夹着喻文州一个低调的^_^，除了王杰希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
这个时间学校正在上晚自习，王杰希没有回复他，在自己的评论区一本正经地说，同学们晚自习快乐，看到这句话你就暴露了。

单看也没有任何问题，王杰希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，投身进朋友们热火朝天的交谈里。

大家差不多都是一个年纪，刚经历毕业季的摧残没多久，本以为已经彻底成熟起来，到工作上才发现自己依然稚嫩，在社会这个学校里要学的东西还太多。个中有多少打击或挫折，压抑和委屈，大多只有自己知道，在这个场合也难以言明。不过这样一起互相吐槽勉励的时候，在这座孤单的城市里，带来的共鸣与慰藉不可估计。

大家边吃边聊到很晚，精神依旧亢奋，明天是美妙的双休，几个人都没什么事情，合计了一下，决定干脆去找个网吧通宵，联机打游戏，大家的水平都有保障，上线做个活动还可以冲下排名，一举多得，简直完美。

几人中有个本地人，将他们带到了一家适合打游戏的网吧里。凌晨十二点半是上座的高峰期，即使在这个节日的夜晚里，人也上座了将近八成。王杰希他们本以为这个适合打游戏是指键盘和配置顶级，结果到了一看不光硬件好，网吧大厅更是按下本队人数分布了区域，完美满足各方需求，联机组队开黑必备，实在十分贴心，大家都很满意。

一行人循着上网卡的位置找过去，还没走近，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少年音豪气干云地扯着嗓子喊：“对方残血了！兄弟们上！特喵的开局就开骂还以为多牛X，结果分分钟被按在地上摩擦真是笑死人。没本事别装X一装X遭雷劈懂不懂，今天社会你天哥就来教你做人，打得落花流水满脸开，冷冷的冰雨胡乱地拍！看剑剑剑剑剑剑剑——”

张佳乐：“哈哈哈哈哈这小孩是用键盘打还是用嘴打游戏啊？”

王杰希：“……”

王杰希笑不出来。他在装没看见和过去拎人之间犹豫了一下，发现自己一行的座位和对方背靠背后不做他想，过去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。

黄少天不耐烦地动了一下：“郑轩你火力再猛点，喻文州我就知道你靠不住，你看你又被围了，我又得去救你！谁啊这么没长眼打扰你天哥打游——卧槽。”

黄少天骤然跳起来，手底下一个哆嗦，剑客在屏幕上一阵没有方向的扑腾：“不是吧你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？！”

王杰希看了一下这几个六班学生，稍稍皱起了眉。这几个学生他都教，出了什么事他担当不起。但高中男生网吧通宵其实又不算大事，平心而论他自己都做过，不被抓到就没什么问题。现在的问题在于，已经过了十二点半，学校肯定是回不去了，要不要告诉魏琛，怎么处理他们？

几个学生一半都停下了手，大气不敢出一口，郑轩忧郁地叹了口气，干脆往桌子上一趴，一副安详等死的态度。喻文州转头看他，眼中神色很平静，是他一贯的沉得住气。视线游转几秒，落在他手上的上网卡里，眼光一闪。

糟糕，被他抓住重点了。王杰希马上意识到了问题，手腕一翻把上网卡盖住。但是这已经晚了，喻文州看着他唇角一弯，打破了几人间的沉默。

“老师也打荣耀？”喻文州问，“玩术士吗？”

“……不常玩，会一点。”王杰希顿了顿才回答。黄少天何其敏锐，眼神一亮，笑嘻嘻地坐了回去：“是吗太惊喜了，大神你平常玩什么啊要不要一起组个队？哦我看到大神你自带了队友来，太遗憾了我们下次再约啊！”

走在后面的孙哲平看出端倪，不以为意地拍了拍王杰希的肩膀：“算了老王，大过节的当没看见得了——你们几个。”他冲着黄少天说，“早上自己乖乖回去，讲点义气，别给老王添麻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