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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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1）、（9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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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底的学校以元旦为分界点，十二月底是乱七八糟的活动和心里长草的学生，一月初则是步入倒计时的期末考试和临阵抱佛脚的壮士。

喻文州是“传说中那种考试从来不打小抄的书呆子”（黄少天语），日常学习时间规律合理，临近考试也不用像别人一样，抓紧一切时间苦大仇深地做卷子。不过他显然不是会特立独行地拉仇恨的人，对别人的羡慕不已的调侃向来一笑而过，生活继续按部就班，晚自习和住校生一起留到最晚。

反正家里也没有别人，早回晚回哪有什么区别。

天气还不到最冷的时候，教室外面洒满温度很低的阳光，明晃晃地照在身上也不觉得温暖，抵挡不了南方湿冷的空气，指尖依然一片冰凉，握笔写字时都有点僵硬。教室的饮水机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，完全不出热水，根本就是个摆设。郑轩坐他们斜对角，下课时不辞辛苦跑到他们这边，郑重地递给黄少天一个水杯。

“交给你了黄少。”郑轩充满希望地说，“老师办公室的饮水机应该没坏吧……”

多大点事，放心放心。黄少天毫无压力地挥挥手，把自己的水杯也拿出来，左右看了一圈问：“还有谁需要带热水？”

高中生虽然并不会把老师办公室当做什么禁地，不过退避三舍那是肯定的。像黄少天这样出入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境的，根本就没有别人。一分钟后黄少天的桌面上就堆了数量惊人的水杯，黄少天挠挠脸，拿起其中一半，用胳膊碰碰喻文州：“拿不了这么多，跟我一起过去。”

喻文州正在演算一道数学题，被他一碰思路就打断了，简直是莫名其妙飞来横祸。不过他什么都没说，放下笔抱了另一半瓶子，和黄少天一起往外走。

郑轩简直看不过去：“黄少你别仗着喻文州脾气好就欺负他啊。”

黄少天哼了一声：“那你跟我一起去。”

那还是算了。郑轩一秒钟改变立场，同情地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：“辛苦你了，摊上这么个恶霸……”

“郑轩我听见了！！”

喻文州笑笑，轻描淡写地结束这个话题：“再磨蹭时间来不及了。”

哦对对对，快点快点。黄少天风风火火地招呼他走，一边走路一边嘴还不停：“郑轩真是太烦了，自己懒就算了还要找我茬。我哪儿欺负你了喻文州？我没有，简直血口喷人，破坏我的名声……”

喻文州看了他一眼：“你安静点。”

黄少天：“…………”

又是这样，黄少天皱着眉，不服气地撇了撇嘴。他和喻文州从开学不对付到现在，其实最开始那个为哥们出气的无聊理由早就扔到了一边，他清楚喻文州是个相当不错的人，只是一直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中间横亘着，把两人按在这种表面过得去的关系上，让他这种有问题掰开来讲的性格憋得够呛。

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，不过总让他觉得有点别扭。没有比他更敏锐的人了，他能很清楚地知道喻文州并不真的介怀他以前的蛮不讲理，但喻文州究竟在执着于什么东西，自己又从来一个字都不讲。

没有多纠结的功夫，他们两个快步走进办公室，一人怀里一捧玻璃瓶子。魏琛正在办公室侃大山，看见他们进来，心领神会地挥挥手：“动作快点，快上课了——老王！等学生走了你再接，跟他们抢什么？”

喻文州向饮水机方向看去，王杰希弯下腰，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接开水。魏琛诶了一声，喻文州收回视线，开口对魏琛说：“生物老师下节课是我们班的课。”

哦，那确实不能比学生晚到。魏琛恍然地点点头，笑呵呵地溜达过去拍拍王杰希的肩膀：“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王，天太冷了笔都握不住，他俩下节课要是去晚了点就通融一下，划重点等他们到了再画。”

王杰希点点头，依然什么都没说，也没有回头看，接了水就起身走到一边，和平常一样高冷。喻文州平静地垂下眼帘，走上前去，和黄少天一个接水一个拧水瓶。喻文州一个水瓶拧到一半，一只手伸过来，拿起了一个他还没来得及拧的水杯问：“盖子在哪儿？”

喻文州递给他，王杰希拧好后放在一边，又拿起另一个：“手这么慢。”

天生的。喻文州回答，方世镜在旁边笑了：“还别说，喻文州你手真有点慢啊，随堂测试看你做卷子不紧不慢的，总替你捏把汗。”

魏琛茫然地说：“是吗？我怎么没发现？”

喻文州笑笑，知道这时候不该自己说话。王杰希放下一个瓶子，抬头轻飘飘地看了魏琛一眼：“就你？”

我靠老王你那是什么语气！魏琛作势撸袖子，上课铃响了第一遍，魏琛这节有课，面不改色地一秒放下袖子，若无其事地上课去了。王杰希也放下杯，回到自己办公桌上拿课本，路过他们两个时回头叮嘱：“慢一点，小心烫到。”

黄少天心无旁骛地接开水，喻文州应了一声，王杰希冲他点点头，消失在办公室门口。

离那天他的话出口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，他一个人径自离开后回家想了整整一个周末，既觉得自己太冲动，又觉得就该趁早说出口。辗转反侧，内心几经波折，周一来学校时早上第二节课就是生物，王杰希站在讲台上向他看了一眼，目光平静温和，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就该是这样的，喻文州低头在笔记本上抄下了这节课的题目，心像骤然坠落悬崖，在冰冷的深渊中不断下沉。

老师怎么会介意学生的鲁莽？他拒绝王杰希这份显而易见的好意，自己却都不敢确定自己想要的特别究竟是什么。又或者这个答案早已写在心里，却连自己默念一遍都没有勇气。

无论如何，再多的未完待续也终结在这里，无法再往下继续。他一面觉得胸口发闷，一面又觉得莫名解脱。

就这样有什么不好，你还想要什么呢？喻文州问自己。王杰希是个很好的老师，对这份帮助与善意，他理应心存感激。

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之后，喻文州很快就平静下来。他是个冷静而清醒的人，既然王杰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，那他乐得配合。

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经营，看似并不容易，但对一些人来说，其实也并不很难。这半个月来他每周都要去办公室取作业，上课回答问题，偶尔还给王杰希的朋友圈点赞。一切都没什么不对，喻文州发自内心地想，抱着水杯和黄少天一起站在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。王杰希让他们进来，还给了他们两分钟时间分发水杯。喻文州坐在座位上，打开书，拿起笔。

这样就很好，那个时候是他不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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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学校别的事情或许效率一般，阅卷的速度简直像风一样。考试结束到取通知书之间只隔了一天，喻文州成绩稳定地排在前面，可以轻松地过个好年。高中进行了一半，这就是最后一个可以疯玩不用补课的假期了，黄少天约他假期下本，他和孙哲平张佳乐他们现在是经常一起组队打本，多喻文州一个不多，何况他最近发现喻文州还真挺有天分。

于是除了上课之外，假期的时候喻文州居然也能经常碰见王杰希。游戏里的王老师操作犀利，擅长指挥，江湖人称魔术师，是个非常敬业的高玩。喻文州平常几乎不玩游戏，跟着他们下本时操作有点滞涩，但意外地大局观很好，并不拖后腿。队里有时候也会让他指挥，王杰希过后给他指点两句，跟在学校里下课时的交流并没有什么区别。

不过今天有点意外，到了约定下本的时间，王杰希居然没来。他们几个一起等了他一会儿，张佳乐奇怪地说：“老王干什么去了？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，算了不等他，先下本先下本，文州指挥。”

行。喻文州自然而然地开了团，大家一起进了副本。这场副本战打得很长，用完副本次数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半。喻文州打游戏不通宵，打了个招呼后就下了线，在家里转了一圈。

厨房里的胡椒粉用得快见底了，得去补充一些。喻文州穿上外套拿了钥匙下楼，在楼底下站了一会儿，还是抬脚向前面走。沿着人行道走出小区门口，向前走了六栋住宅楼，7栋1单元302，王杰希只说过一次，喻文州以为自己要回忆一段时间，没想到记得很清楚。

铃声响了很久后王杰希才来开门，喻文州抬眼的瞬间就愣了一下。王杰希低头看他，喻文州抿了抿唇角，抬起手碰了碰他的额头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王杰希问。

“你发烧了。”喻文州说。

————TBC————

*三次元没前段时间那么忙了，抓紧时间努力摸鱼

*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，我都开始存新连载的稿了

*但是这篇离完结还有很远（……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