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栖夜冷

嬉笑怒骂，利落潇洒。
有趣开心，瞎几把浪。

【王喻】忽如万里风（12）

南方学校的寒假非常短，夹着过年，满打满算不过二十来天。不过冷是真的冷，王杰希在五六班连着上了两堂课，下课时指尖僵冷到几乎没有知觉，白色的粉笔屑沾在上面完全拍不掉，先去洗了个手才到食堂吃饭，和拖堂的学生们赶在一波进去，打眼一看满眼都是乌泱泱的人头。

好在教师有专门的就餐窗口，不用跟学生们在一起挤。王杰希路过其他窗口排起的长队，在教师窗口打了两份饭。外带打包多收了三块钱餐盒费，王杰希拎着塑料袋回到教室，喻文州正在整理上午发下来的卷子。批改完的和明天交的混在一起，五六科摞起来厚度可观。喻文州把他们分门别类地仔细收好，放进文件夹的各个夹层，动作不紧不慢，永远都不知道着急。

就这种速度，嘴还挑得要命，非要吃学校食堂最好吃的菜，不是前两百个冲进去的人保管打不到的那种。王杰希一边在心里腹诽，一边把一份餐盒放到他桌子上：“白斩鸡，教师窗口也只能打一份，不过应该多给了几块。”

喻文州抬起头，看见他便顿时展眉。先是眼底，再是唇角，扬起的弧度不高，笑得却很生动，让人如沐春风，是他非常厉害的地方。王杰希站在他旁边，见他看似从容实则迅速地拆开打包餐盒，夹了块鸡肉送到嘴里，若有所思般微微低垂着眼睑，吃相都这么斯文清秀，难怪让不少小姑娘春心萌动。

不过以王杰希对他的了解，知道在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背后，八成没有在思考什么正事。果不其然，喻文州咬着筷子思索数秒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感觉吃了独食，突然于心有愧。”

王杰希：“……吃你的吧。”

“要不要一起吃？我可以把多出来的几块分给你。”喻文州诚恳地说。

王杰希拎着自己的午饭耸肩：“没你这么挑嘴。”

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刚考完，成绩是上周五发的，有人喜有人忧，总之一片鬼哭狼嚎。在学业这方面，王杰希跟喻文州其实没什么可说的，但他这次考的很好，作为老师，该夸总还是要夸一句的，何况他们比一般师生要熟悉得多。黄少天因为这次考得好，魏琛大手一挥，慷慨送了他新皮肤一套。王杰希和魏琛不同，对自己班学生也只有口头表扬，五班的学生们难得被他表扬一句，比黄少天拿到魏琛送的新皮肤开心多了。

但喻文州不愧是魏琛班上的学生，在这一方面非常务实：“老师要是想奖励我的话，不如帮我打份食堂的白斩鸡？只有每周一供应，学生窗口去晚一点都没有，我就没吃到过几回。”

这倒是没什么问题，从教师窗口打都不用赶时间。不过……王杰希倚着课桌站在一边，看着喻文州的侧脸，又回忆起当时喻文州发过来的消息，句子末尾打了个颜表情，简直能想象出他微笑的样子。

好像自从过完年开始，他和喻文州的关系就开始突如其来地突飞猛进。虽然看起来依然一切正常，甚至远不如魏琛和黄少天之间来得亲密，但王杰希不是魏琛，从性格上来说，几乎不可能和一个学生这样熟稔。

也不是在哪里有所逾越，非要说的话，大概定义成「渗透」有点贴切。两个独立的个体，在产生交集时抽身得不够干脆果决，像是浸入一池温水，边缘丝丝缕缕地交融，模糊掉了一些本该分明的界限。

也不能说这样是对或错，但不在王杰希原本的预料之内。他最开始接触喻文州算是颇为主动，但当时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感觉。一切变异可能起源于喻文州陪他挂水的那个晚上，又或者是那个让他反复揣摩的清晨，抑或是诞生于更早的时候，只是他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。

其实不算什么大事，就是莫名有点在意，感觉忽略了什么东西。王杰希没有得出什么结果，将这个想法暂时抛在脑后，拎着自己的午饭回了办公室。他的桌子靠窗，冬天冷夏天热，容易落灰又十分吵，几乎一无是处，只有冬日里毫不吝啬照进来的大片阳光值得称道。家离学校不算远，不过王杰希没有午睡的习惯，中午一般不回去，留在办公室批作业。快上课的时候喻文州过来取练习册，王杰希还差一点批完，让他先坐在一边等两分钟。

一般的学生进老师办公室都是战战兢兢的，但是喻文州不。他面朝窗户站着，背对王杰希，低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。王杰希改完最后几本，刚放下笔，喻文州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，将手机递到他面前。

当着老师的面公然玩手机？王杰希看了喻文州一眼，喻文州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屏幕：“这个牛排肉看起来很好吃，我能买一点吗？”

恩？王杰希说：“想吃你就买。”

“我不会做。”喻文州非常自然地说，“江湖规矩我懂，见面分一半。”

“……”怪不得要过来问他。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王杰希想了想：“买吧，周末你过来我家，给你改善一下伙食。”

“写你的地址？”喻文州问。

行。拿回来直接放冰箱，让喻文州取还要多折腾一趟。王杰希点头答应，喻文州低头下单，眉梢眼角都带着点得逞的愉悦，低温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，逆着光简直让人眼晕。

能吃块牛肉就这么高兴，年轻真好。王杰希稍稍眯起眼，忽然说：“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？”

不知道，没量过。喻文州耸肩：“没注意过，老师站起来我比一下。”

王杰希站起身，喻文州压着自己的头发比了比，手平直地伸过来，指尖不经意擦过王杰希的耳朵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凉，让王杰希有一瞬间的不自在。

“是真的。”喻文州放下手总结，抱起作业，“老师我先走了，周末见。”

王杰希扬了下眉：“离周末还有四天，五节课。”